工商社論》黃仁勳旋風的喜與憂

過去一周，堪稱繪圖晶片大廠輝達（NVIDIA）執行長黃仁勳的黃金周，不僅輝達與相關概念股飆漲，他在台灣社會更掀起一陣「黃來瘋」。然而，面對現象級的「黃仁勳旋風」，我們一則以喜，一則以憂。喜的是，台灣科技島有了新明燈，供應鏈可望「輝」煌騰「達」，憂的是產業發展會否更失衡、AI列車是否會失速。

對照如今的風光，去年10月中，輝達股價曾一度跌破110美元，隔月，新創公司OpenAI推出石破天驚的聊天機器人ChatGPT，催動生成式AI風潮，也讓深耕AI晶片已久的輝達與黃仁勳有機會證明自己獨具慧眼。七個多月後的今年5月24日，輝達發布優於預期的首季財報與本季展望，投資人立即瘋狂押注，到了5月30日，輝達市值更一度衝上1兆美元，以401.11美元創收盤新高，較去年10月中的低點，強彈了2.37倍。

黃仁勳隨後挾著亮麗財報的光環訪台，剛好遇上台股突破萬六的好勢頭，飆股輝達進一步拉抬了以台積電為首的AI大軍，創造大盤連日榮景。這次，他所到之處，不論是在台大畢典的演講，還是在台北國際電腦展的keynote，都引來人潮追捧，媒體大篇幅報導，網路聲量一飛沖天，從大學生到企業家都被他圈粉。自此，他從只有業內才熟知的顯卡教父，一躍成為知名度媲美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的AI新教主。

黃仁勳曾經不只一次宣稱：「AI的iPhone時刻來臨！」此語說得豪氣，一方面致敬蘋果創辦人與iPhone催生者賈伯斯，另方面也有憑藉自身擅長的AI晶片「翻天覆地」的企圖心。

相較於賈伯斯生前總穿著高領黑色毛衣與破舊牛仔褲，言行散發著文氣與靈性，一年四季都穿著黑色皮衣的黃仁勳言談幽默又會抓趨勢，演講用台國英語三聲帶，逛街又愛跑夜市，接地氣的表現，很難讓台灣人不愛。

而當黃仁勳自信喊出：「AI是台廠黃金機遇！GPU摩爾定律由輝達來延續！」台灣供應鏈的老將新兵，以及投資市場的舊雨新知，又豈會不興奮莫名？

我們當然樂見「台南囝仔」黃仁勳領導的輝達好上加好，帶動台灣在AI硬體領域譜寫新黃金傳奇。然而，任何的科技大躍進，陽光背後必有陰影！三個多月前，當人們正熱衷於問候「你ChatGPT沒？」 我們即以社論「AI開門，是寶藏？還是深淵？」提醒，一旦AI飛入尋常百姓家，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將是全面性的，各國政府與百工百業不可不慎。

三個多月來，在體驗過ChatGPT的利弊之後，人們開始改口問：「你怕ChatGPT嗎？」不少人在為文解說ChatGPT經驗談時，還要特別聲明「本文不是ChatGPT寫的」。例如台積電總裁魏哲家5月中在技術論壇就半開玩笑地說：「我今年演講可不是從ChatGPT得來的，但明年搞不好會。」

之所以要聲明不是ChatGPT寫的，除了撇清以假亂真的可能性，其實也反映出AI發展的一體兩面，一方面它可以是人類的助手，但另方面卻也可能是「殺手」。當科技進步主義者期待著AI「奇點」（singularity，意指AI超越人腦，可創造出比自己強的東西）來臨，不少有識之士已開始擔心人類社會將邁向「歧點」。

股神巴菲特就稱AI有如原子彈問世，「我們將無法取消它的發明。」而被譽為AI教父的深度學習專家傑佛瑞‧辛頓（Geoffrey Hinton），則警告生成式AI恐導致人類滅亡。逾350位專家近日更連署疾呼：「降低AI的毀滅威脅是全球當務之急。」連署人就包括OpenAI創辦人奧特曼（Sam Altman）。

換言之，在黃仁勳與相關供應鏈眼裡，AI是送來大禮的聖誕老人，但對於接收應用的消費端，AI發展到極致，極可能演化成取代人類的怪物異形。

除了憂心中長期AI會成失速列車，我們更憂心國內產業發展與資源配置，會因為AI主導而更加失衡。由於台灣半導體業在全球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，從政府到民間，隱然有一股「萬般皆下品，唯有半導體高」的氛圍；而當黃仁勳宣稱每個人都能成為電腦工程師，也必然對社會價值觀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。

誠然，面對國際間方興未艾的半導體「武器化」競賽，政府對業界的補貼再多都嫌不夠。但我們也要提醒，正因為半導體業越來越強勢，不論是執政者或該領域的企業主與從業人員，更應該關注與疼惜弱勢產業（如低薪服務業）的奉獻。

一日之所需，百工斯為備，台灣若能孕育出更多的「黃仁勳」，當然是美事，但也莫忘了世上苦人多！